里之页 不靠谱佣兵与悠久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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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01 艾历克斯：疯狂回归 Alex：Madness returns
灰暗的天空让人觉得异常的压抑。不同于林间纯粹的蔚蓝，因混杂着黑色的煤烟与白色的蒸汽而显得浑浊且脏乱。
和天空一样，灰云也显示出了与山间不同的异彩。不禁让人会有种“果然是大都市哇……”的想法。
心中那份微弱的旅行的热情也冷却了下来，现在在车厢里，听着火车发出的哐当哐当的引人入睡的声音，只有一种无聊的感觉。
“……”
等间隔的电线杆从眼前一个个地飞过。让人想起了小时候进城趴在车窗上数电线杆玩的事情。
电线杆就好比浮在水面上的木桩一样，一边想象着自己在木桩上跳跃的样子，一边数着木桩的数量。
本以为就只有自己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没想到前几天听的电台节目里，犯下猎奇罪行的犯人竟然也有过同样的幻想。
原来想法古怪的人类不只有我一个啊。想到这里，心情变得微妙，算是对自己身为人类的归属感感到了一种宽慰。
……虽然猎奇犯人似乎不能以人类的平均标准来衡量。
“…………”
窗外的风景很单调，看着看着就乏味了。
并不是厌恶这种悠然自在的感觉，只是一成不变的事物总是容易让人厌倦。
忙于各种各样的事物，满足各种各样的欲望，正因此人类才在无尽的变化中显得精彩无限。
——遗憾的是，我身边的旅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飞逝的风景在窗外穿行，窗内的旅伴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用侧额抵着窗户，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具浇筑在座椅上的雕塑。
刚刚经过的乌兹纳达矿区也好，先前穿过的剑栏平原也罢，不管在怎样的风景下，这名黑发黑衣的男子都保持着这个姿势。
怀里抱着一柄用白色绷带缠绕的长条状物体，微驼着背蜷在座椅上，就连一身颀长的皮革风衣都像是被固化了一样风吹不摇雷打不动。
半肩披风连着的兜帽拢在脸侧，垫在玻璃与面颊之间，用来遮阳是再好不过。兜帽下一片浓郁的阴影把他本就不见一点阳光的气氛衬托得更加阴沉。
“…………”
他完全不在乎我的心情，继续闭目养神——更直白一点，在午睡。
或许是因为今天早上天还蒙亮就把他从旅馆的床上拖起来赶火车了，以至于他现在仍在酣睡。
……不，思考了一下这家伙平日里的秉性，不管在什么时间起床，都能在下一秒重新躺倒睡着吧。
正可谓是将怠惰作为人生信条的没救的人类。
人生就是要用来纵欢的，用怠惰来消磨难得的人生什么的，真是担心这种家伙的未来啊。
“——要是没有了我的话，艾历克斯该怎么继续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呢。”
女孩用甜美到微微发腻的可爱语调做出了可怕的宣言。
“…………会活下去的。”
低沉到阴沉的声音回应道。
“啊，原来已经醒了吗？——那为什么还闭着眼睛？”
“……懒得睁。反正一会还得睡。”
怠惰的发言扭曲到了这个程度，反而给人一种微妙的清爽感。
“这么没防备真的没关系吗？虽说艾历克斯是完全没救的废人，不过看中你性命的家伙也还是有的吧？”
“……有防备的。在死不掉的前提下全力怠惰，是我处事的原则。”
虽然全力去怠惰什么的听起来似乎有点自相矛盾，但仔细纠结起来的话果然还是太麻烦了所以就这样吧。
“真的吗，看起来完全是不设防的状态？”
“……真的，比如现在。”艾历克斯说着伸手拦在面前，缓缓睁开了眼。
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右手皮手套的影子。
从手指的间隙里，能看见旅伴近的只差毫厘就能亲上来的脸。
圆润的脸颊带一点可爱的婴儿肥，奶白色的肌肤里透一点娇俏的粉红，修长的睫毛张扬地上挑着，一对点墨似的眼睛里闪烁着挑事的光芒。
同行的女孩正跪卧在火车坐椅之间的桌板上，两手支撑着上身俯向艾历克斯，纤细的蜂腰弓成满月，像一只悄悄凑近时被主人发现的小猫。
小猫似的女孩吐吐舌头，丝毫没有因为恶作剧被发现而动摇的样子，伸手去摘艾历克斯的兜帽。
艾历克斯抬手拦住，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任了她的戏弄，还自行抓着兜帽撩到了脑后，多少也能安置地舒服一点。
从窗外照在脸上的阳光并不明媚，甚至有点昏暗，即使如此艾历克斯还是略感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兜帽下是一头乌黑的半长头发，未经打理却因自然柔顺的发质而显得不甚糟乱。僵硬的脸上安着一对死人样的无光泽的眼睛。
如果稍微打起点精神来，说不定还能成为时下流行的美型系角色，可惜现在怎么看都只是一介中年丧志的颓废大叔。
——顺便一提今年的艾历克斯正是十九岁的初旭朝阳般的年纪。
阳光下艾历克斯的死人脸也稍微染上了一点血色，女孩满意地收回手，满意地点点头：“果然还是多点阳光比较好。”
“……回去坐好。”
既然已经打理完了兜帽，艾历克斯不客气地催促桌子上的女孩快点归位。
“又没关系吧……反正没人看见。”
女孩略显失望地嘟哝着，在桌上一拍，轻巧地落回了艾历克斯对面的座位。
艾历克斯淡漠地扫了一眼四周，车厢里零星地坐着几名乘客，各自翻阅着火车隔夜的报纸，或者品尝从餐车送来的热可可，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互动。
艾历克斯将目光移回旅伴的身上。
一头柔顺的长发流动着黑檀木似的光泽，用两只银扣的黑色皮带作发圈，在脑后两侧扎成两条纤长的马尾，一绺绺发丝随意地散落，挂在雪白的肩头，黑白交映如某种被称作水墨画的山水。
女孩身上是硬皮革与绑带交叠的短衣，搭配着轻薄迷你的纱裙，暴露度相当不妙。从前胸到小腹，大片粉白的肌肤被交错的绑带遮掩着，不知为何让艾历克斯感觉比直接裸露还要不忍直视。
裹着半条上臂的黑丝长手套，过膝的黑色革靴在桌下轻踢，天鹅般的脖颈上套着类似项圈的颈饰。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则是女孩娇小的身量与稚嫩的年纪，隐隐有种令人犯罪的冲动。
与艾历克斯的死人气质恰恰相反，充满了年轻的活力与生机的魅力，大胆地向世界夸耀着青春的资本——虽然看起来早熟了点，不过比起某人的早衰也许还是要好一点的。
尽管艾历克斯也曾在友人的建议下委婉地提醒过女孩这身打扮对她来说还太早，却被她反呛说：
“暴露？这样‘活动’起来方便哦。还是说要全█？虽然也不是不行……”
“还太早？是说跟表观年龄不匹配吗？你是忘记我变成这副样子的原因了吗？”
“啊，难道说是对这副打扮的我产生非分之想了吗？”
“没有？……那不就行了——反正只有你能看见。”
……诸如此类。
光是想想就麻烦到叫人头疼，索性就随她乱来了。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在这条路线上越走越远，据友人的说法好像是什么瑟弃萝莉……真是担心这种家伙的未来啊。
艾历克斯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次任务之后，去逛一趟商区吧。”
女孩难以置信地盯着艾历克斯：“不会吧……那个艾历克斯居然会说出要逛商场之类的话……话说这是约会请求吗？”
“给你准备一点正常的衣服。”艾历克斯淡淡道，“一天有24小时都在一起的人还需要约会吗。”
“可你一天只有不到八小时醒着啊。”
“……”艾历克斯再次觉得自己还是继续睡觉比较好。
窗外的景色不断地变换着，天空渐渐变得澄蓝，沿路的绿意也渐渐开始葱茏，似乎已经离开了乌兹纳达的矿区。
“啊，这就是精灵之森了吗？”女孩贴着窗户好奇地巴望着。
“连外围都算不上，他们不会让这种污染严重的工业产物靠近自己的居处。”
“不过已经过了矿区的话，悠久之城也不远了吧？准备好开始任务了吗？”
“…………”一想到马上就要开始工作，艾历克斯面瘫的脸上一阵波动，最终化为一口沉重阴郁到了极点的叹息，“…………………………………………………唉。”
“呜哇。”女孩苦着脸道，“这么不情愿的吗……”
“这次的计划书……”艾历克斯瘫软在位子上露出了绝望的眼神，喃喃道，“……有三页。”
顺便一提日常生活中步骤超过三的事情他都会尽量避免，简单粗暴的生活方式才是懒癌患者的唯一选择。
“计划不都是你自己写的吗……”女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摊手道，“怕麻烦的话，要不要试试大婚前夜直接血洗城主府？——这不就能见到‘它’了吗。”
女孩好像以一百分可爱的声音说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
“……唉。”艾历克斯沉默了一阵，身体终于动了起来。
他在桌前坐定，两手交叠于下颌前，手肘支撑在桌面上，看起来有点像某部剧目里的黑幕，怀中的绷带异物倒向臂弯。
艾历克斯低垂着眼眸细声道，“我……希望这次可以万无一失。”
“师父不是常说么？世上可没有完美的计划。”
“——但我们等了太久了、太久了。”
艾历克斯的手指微微用力，骨节咯咯作响。
“七年了……谁知道下一次机会是什么时候？我还有几个七年？你……还有几个七年？”
“……”女孩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如果计划失败，我打算试试。”
“试什么？血洗城主府？”
“血洗悠久城。”
艾历克斯无光的睡眼下闪烁着锐利的决意，告诉女孩他是认真的。
“……尽说些胡话。”女孩别开了脸，不让艾历克斯看见，“你又不是那些骑士话本里的主角，还打算一个打几个？……到时候别自己被血洗了。”
艾历克斯沉默了片刻：“……原来我不是主角的吗。”
“……是，是，是。”女孩好气又好笑地无奈道，“——是谁给你的自信啊。”
“你。”
艾历克斯放下手，古井不波的扑克脸平静而认真地述说。
“有你在，我就是主角。艾莉丝。”
艾莉丝愣愣地偏过头看着艾历克斯，眼圈不知为何有点泛红。
车轮碾压过铁轨的哐当声清晰地在车厢里回荡。
电线杆的影子一行又一行地从窗口掠过。
窗外的阳光勾勒出两人对视的轮廓。
“艾历克斯，你……”艾莉丝喃喃道。
“——参考历史的经验教训，每一任‘前辈’的经历都相当符合你说的主角模板……”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意思。”艾莉丝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错话了吗……呃……确实需要考虑矛盾的特殊性……”
“没有。是蛮有主角范的。”艾莉丝摇摇头，两股马尾一晃一晃，笑容重新出现在了脸上，“你看，在驶向远方的火车上惊醒——不是相当适合冒险话本的开头吗？”
“……我读过的书少。”
“嗯……一般来说的话，还得睁眼就巧遇美少女！Boy meets girl——”艾莉丝神往道。
艾历克斯看起来并不神往：“听起来会变成很麻烦的展开。”
天降系美少女，可以说是这世界上第二麻烦的生物了。
“哈……也是，以艾历克斯的个性估计没有女主角会喜欢吧……”
艾莉丝无奈地耸了耸肩，向艾历克斯展颜微笑。
“没办法，作为代替——就请让我陪在你身边吧，哥哥？”
火车轰鸣着冲进了隧道，车厢陷入了短暂的黑暗，彼此都无法确认对方此刻的表情。
In solitude，where we are least alone.
离群索居，我们也不孤独。
——Lord
Byron
不凋商会，不信者据点。
暂时化名佣兵A的艾历克斯微微眯着眼睛，装作在睡觉的样子。
狭长的视野中依稀可以看见，那名自称歌利亚的佣兵正吃力地从玫瑰花盆的下方暗层里拽出留声机，喘着气架设到方桌上，完事后还擦了把汗。
怎么说……在第三人称的状态下直接观察黑幕的行为微妙的有点喜感。
更喜感的是大汗淋漓的歌利亚拉开了胸口的薄衣开始吹凉，她身旁的艾莉丝正趴在桌子上，托着脑袋晃着脚近距离地观察着薄衣内部的香艳景色。
“诶，意外的蛮大的？”
“呜哇……令人嫉妒的规模……”
“艾历克斯要看一下吗？”
好在艾历克斯的扑克脸并不会因为这点程度而动摇，平稳的呼吸依旧昭示着他正在熟睡中（伪装）。
显然艾莉丝也是知道此刻艾历克斯是无法与她交互的，什么“让 你 康 康”多半也只是在玩弄少年的纯情——虽然在“纯情”之前，有没有“情”这个概念，对于某人而言都是值得怀疑的。
确认过了歌利亚的真身后，艾莉丝开始检查桌上的留声机，从星轨图样的纹路里读取被刻录下的信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目标是使用了古代科技的建筑跟七天后的婚礼，到此为止都跟你的推论一致。”
“对声纹进行逆处理……还原之后跟刚刚采集到的‘歌利亚’的声音进行对比……百分之九十三，应该可以确信她就是‘雇主’了。”
“开头这段……腕表？那是什么？……艾历克斯！”
艾莉丝小脸一白，突然焦急地回首疾呼，却见歌利亚已经将一只黑色腕表凑近了艾历克斯手腕。
艾历克斯犹自装作熟睡，任由歌利亚将自己的手腕抓起。手铐似的黑金表箍如猛兽张开血盆大口。
“艾历克斯！”
艾莉丝惨白着脸色飞扑过来，伸出手想拦下腕表，手指已将触碰到——
咔。
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腕表紧紧地扣上了艾历克斯手腕。
歌利亚确认了一下腕表的启动情况，随后便放下了艾历克斯，去给下一名佣兵戴表了。
艾莉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紧抿嘴唇说不出话。
艾历克斯默默抬眼，眼见艾莉丝露出一副难受的表情，当下也无法出声安慰，又悄然闭上了双眼。
艾莉丝擦擦眼角，在艾历克斯身旁蹲下，全心解析起腕表的矩阵来。
朦胧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
内容大概就是艾莉丝扰人清梦的那套，什么快醒醒啊时间不多啊什么的。
——快醒醒。
——时间已经不多了。
——请快点把“它”……
她这么呼唤着，声音是朦胧的，形象也是那样模糊，不知道是因为睡意的缘故，还是她本就虚无缥缈。那个淡薄的人影笼罩在面前，像是极力想要将谁唤醒。
……为什么明明只是朦胧的影子，却知道是“她”？为什么明明还倦怠着，听见这个声音睡意就就退散？
在理解这些问题之前……已经不能再睡了吗。
意识开始上浮，有如落潮时浮出水面的礁石，将梦海中沉溺的身体拉向那个朦胧的人影——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男人的脸，距离近的叫人感到危险。
“醒醒，喂！”佣兵B摇晃着艾历克斯，“你昏迷也太久了吧！”
“……我睡着了吗。”艾历克斯扶着半边额头。
“是的。”
“不是。”
两个回答同时在耳边响起。
“不是睡着这么简单的事情——看起来我们是被人用药物昏迷了。”佣兵D推着眼镜，“就差你一个人了，身体情况怎么样？能自己起来吗，我们打算就这个情况开个短会。”
“药物是免疫了自己却睡着了……”艾莉丝吊着眼角无语道，“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睡着……你可以放弃治疗了，懒癌晚期。”
艾历克斯暂时性地无视了艾莉丝，从地上抓起进城时地摊上买的劣质铁剑，靠近佣兵团聚的长桌。
一名年长的老佣兵开始向众人解释情况，他们目前可以得出的推论大多都在预料之内。艾历克斯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配合着话题继续划水围观。
毕竟比起在场的佣兵们还是身边的小祖宗更难对付。
“……你有考虑过失去主动性的风险吗？如果腕表被设置成即时引爆……”
艾莉丝开始喋喋不休地说教，看起来这次确实有点生气了，不过生气的时候涨红的小脸很可爱所以没关系，就让她继续生气吧。
……嗯，其实是懒得安抚。
“艾历克斯每次都这样，你就……”
“没关系……吧？”艾历克斯突然开口，依旧面向方桌，眼神却飘向了艾莉丝。
方桌上的对话很自然地进行了下去，佣兵E开始对自称索菲娅的可怜少女发难。
艾莉丝错愕了一下，随即理解到艾历克斯是在对自己说话。轻轻吸了一口气，叹道：
“……确实没关系……你是已经猜到了吗。”
艾历克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艾莉丝分析过矩阵之后惊讶地发现，腕表表盘上蚀刻的矩阵并没有被设计成定时引爆的指令，恰恰相反，矩阵最终输出的命令不是引爆，而是解除。
——当指针再度归零的时候，就是腕表被解除的时候。
但在被扣上腕表的瞬间，艾历克斯应该没有机会对矩阵的内容进行详细的分析，也就是说他并不知道表盘的设计，仅仅是相信这次的雇主——“歌利亚”不会用这种方式伤害佣兵而已。
按照“歌利亚”的计划推进任务的话，每名佣兵都将面临不小的死亡风险，其中也包括歌利亚自己。如果因为自己中道含恨，而令其它佣兵陪葬的话，确实不是她的风格。
换言之，有关腕表的一切设计都只是伪装而已。
“为了无关人士的安危特意在真正的截除矩阵上叠加了伪造的引爆矩阵……是太圣母了还是自信了？”艾莉丝摇头道。
艾历克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确实，这种做法一旦暴露，就会使失去了禁锢的佣兵们瞬间倒戈，任务更是无从完成，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可以说是愚蠢之至。
但如果不会暴露呢？
艾历克斯再度确认了表盘上的矩阵，真伪双重矩阵的设计相当精巧，甚至还引入了第三层矩阵来给伪造矩阵充能，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猜到矩阵有假，应该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吧。
至于歌利亚那边有谁拥有比艾莉丝更深的炼金造诣——想了想这样的可能性果然是不存在的，毕竟艾莉丝是世界第一的妹妹。
那么设计出这个复合矩阵……就绝对不是“歌利亚”一人可以完成的工作。
艾历克斯冷眼观察着正护于索菲娅身前的“歌利亚”。
她的背后一定还有一名协助者、甚至一个势力在推动整件事情的发展。而“歌利亚”不过是摆上台面的一枚棋子……甚至弃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如果她拿不出一个可靠的伪造矩阵的话，不就会拿真货上来了吗？”艾莉丝还是有点嗔怪的意思。
艾历克斯举起戴着腕表的右手，用左手揉了揉手腕，将左手拇指与右手掌心背向佣兵们，朝着艾莉丝用拇指指甲在右手腕上一划。
——那就砍手。
不出意料地艾莉丝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不依不饶地数落起了艾历克斯，不过艾历克斯没有再做回应。因为佣兵们的对话已经推进到了下一个阶段。
铃铃铃——
门沿上的铃铛一阵摇晃，不凋商会的接待带着一叠资料从门外走进。将资料拍在桌上。
“这是目前能查到委托人留下的所有信息……至于他是不是在这间屋子里动过手脚……”接待从桌上抬起视线，正对上艾历克斯的目光，微微一怔。
艾历克斯调整着站姿，来掩饰摇头的动作，示意接待不要在意。
接待马上会意，继续道：“……很抱歉，由于我们最近正在改建搬迁，在这方面难免有点疏漏。”
“嘛……有这些信息也是好事吧……”佣兵F挠挠头。
会话自然地进行着，接待开始将手上的资料进行传阅。
提到伊丝特的名字时，艾历克斯配合着惊讶了一下。好在天生扑克脸，就算装不太像也没有人在意的样子。
伊丝特(Esther)……这就是“歌利亚(Goliath)”的真名了吧。之前装作不成熟的样子报上“歌利亚”的名字，现在想来也只是为了掩饰假名的演技。
根据事先了解到的情报，她的目的是破坏泄露技术的设施、结束陷精灵于死地的悠久城大婚，再通过佣兵们的人类身份将精灵从整个行动中摘出来。
——可惜，她知道的太少了。
如果一切尽如艾历克斯的推断，她的行动在最后只会将精灵族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嘛，也不是什么需要关心的事情，就这么放着不管吧。
精灵族的存亡与艾历克斯两人的目标无关，暂时不需要多做考虑。
那么，既然真正的伊丝特在这里的话……
艾历克斯默默注视着正对着自己的名字装作震惊的伊丝特。
……城主府里的那位又是谁呢？
老佣兵向接待下了逐客令。接待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以不凋之名、谨祝诸位的命运，永不凋零。”
接待款款行礼，暗中向艾历克斯投了一个眼色，便关上了门。
“她跟你是什么关系……”艾莉丝吊着眼角不善道。
“…………”
“哼——”上扬的语调，随后是微妙嘲讽的语气，“我还以为艾历克斯是不会招惹女人的好孩子呢……商会里还有几个？”
“……没有意见吧？”恰逢老佣兵提问。
艾历克斯紧张地跟着佣兵们摇摇头，摇得格外速度，无表情的脸略显苍白。
“嗯……摇头？是除了这一个没别的了？”艾莉丝开始解读摇头的含义，“还是多的记不清了？”
“……”
嗦不粗话的艾历克斯只得继续跟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冗长的留声结束之后。
“好了——开始讨论一下怎么完成任务吧。”老佣兵拍拍手，一丝轻快重新回到了他的语气里。
“好……哈？”佣兵F掏掏耳朵，“老头！你觉得这个任务是人做的？你疯了吧！”
“不是人做的，难道给鬼做？——先说好，我可不觉得那群吸血杂种有能耐完成这档事。”
老佣兵不屑道，“‘能让人类行使神迹的，不是疯狂，就是绝境。’——我是觉得现在这情况已经够绝的了。”
众人一时默然，纷纷看向绝境所在——有这腕表在，去不去做确实已是没有意义的问题。
艾历克斯继续配合着他们看向腕表，心下思绪却不由得飘移。
能让人类行使神迹的，不是疯狂，就是绝境。
——语出人类四千年历史上最早也是最伟大的王者，大圣徒所罗门。
召来魔像神迹之王，创立神圣联盟之主，传说中唯一可以匹敌魔之御座的御座——神之御座(Throne of Deus)·弥赛亚(Messiah)，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的御主。
你是遇到了怎样的绝境、堕入了怎样的疯狂，才召唤出这样的神迹？
——你的绝望……可在我之上？
艾历克斯默默攥紧拳头。
“艾历克斯……”消停下的艾莉丝有点担心地看向艾历克斯。
“确实如此……”佣兵D叹了口气，“但是现在这个阶段，谁的发言都没有办法服众吧——”
“毕竟，谁都不能相信。”佣兵E摇头道。
一言既出，佣兵们相互审视的目光有如针刺，所有人都是猎物，所有人都是猎手。
“——由我来领导。”
突然出声的老佣兵闭上了眼睛，任由众人狐疑与猜忌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我不是针对你。”佣兵B的声音里没有戏谑，“但你恰恰是最后一个来的人，而在你来之后，我们就被迷晕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虽然我是最后一个，但是任何人都有理由在人来齐之后才动手。”老佣兵睁开眼，眼神犀利如刀，“至于凭什么——就凭这个吧。”
老佣兵从怀中扔出了一枚银色金属块，金属块在方桌上弹跳、旋转着停下，待到它在方桌中央静止时，所有人都看清了它的样貌——
那是一枚银质狼头浮雕。
桌上的云狼怒目圆睁，仰天而啸，尽张的须发被雕刻得细致入微，每一道纹路都力求纤毫毕现，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桌上一跃而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狼头之上有一道纵深的裂痕，自狼之左目斜劈而下，宛如一道狰狞的疤痕。
“天狼座！不对——这是……”艾莉丝惊呼出声，随即紧张地看向艾历克斯。
艾历克斯脸色铁青，扑克脸的表情之下涌动着异样的情感。
“艾历克斯！”艾莉丝将手重叠到艾历克斯的手背上，凝重道，“……还不是时候。”
艾历克斯的喉结上下耸动，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这是什么玩意……”佣兵F嘟哝着想伸手拿来好好端详。
老佣兵脸色一沉。
“……别动。”艾历克斯打回了佣兵F伸出的手，冷冷地盯着老佣兵，“——‘天狼座’？”
“……有人知道，那是最好。”
老佣兵抬抬眼皮，珍而重之地取回了狼头浮雕，收进怀中，随后摇头叹道：
“现在的年轻人，只知道什么猎户、艾俄洛斯……就算听过天狼座的名号，认得这枚狼头的人却也不多了。”
在各大商会间流传着一张榜单，以各个佣兵团完成的任务与酬金排出了不信者中公认的实力者。
老佣兵提到的猎户座俄里翁、风神艾俄洛斯，都是近七年间突然崛起的新兴势力，而在此之前，不信者佣兵一位，一直都属于这枚狼头的主人——天狼座·贝奥武甫。
“他说俄里翁跟艾俄洛斯了诶……”艾莉丝悄声问道，“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是排在第几位吗？”
艾历克斯不太自信地在方桌下比出“8”的手势，想了想又换成了“6”。
“好歹也记一下吧——登场报上名号却忘了排位不会很逊吗！”
艾历克斯简单想象了一下：
天空一声巨响，三人响亮登场。
“猎户座——”
“俄里翁——”
“不信者佣兵第……第……第六还是第八……”
似乎真的蛮掉气势的……
“我们上次更新是排到第七位，以后记清楚点。”艾莉丝提醒道。
艾历克斯点点头，内心暗道干脆以后永远不作登场白，拔起武器上去就是干，这么一来就不用记排位了……
“我的真名，叫做约伯。”老佣兵——约伯透过衣服按着那枚狼头，感慨道，“……曾经在天狼座担任团长的副手。服役记录也好，进城的记录也罢，你们尽管去查——我是今早才来到这座城市的——这位……小哥应该可以作证，没有什么机会给你们下这个套，”
“今早……吗……”歌利亚——确切来说是伊丝特，尴尬地转过了头。不知道她与约伯有过什么交集。
“……总而言之，现阶段应该没有谁比我更没嫌疑了吧。”约伯咳嗽几声，继续道，“如果对我的建议有任何不满或者补充，你们可以随时提出来。如果这七天里有谁表现出更值得信赖的素养，我也不会强占一个虚位——就这样吧。”
“天狼座的人，确实可以信任……”佣兵E犹豫着点了点头。
“现在也没有人比老爷子更有领导经验了吧？前二把手大人——”佣兵B没怎么抗拒地答应了下来。
“你没有意见吗？”艾莉丝问道。
艾历克斯摇摇头。
约伯见没有谁再提异议，颔首道：“……谢谢，各位的信任……事不宜迟，那么第一件事……”
抽签结束初日的分组后，艾历克斯与佣兵BD被分配到了中心广场。
艾历克斯：“总而言之……就开始任务吧。”
本日的任务开始了。
佣兵工作中……
（总而言之经过了各种磨难与困难。）
本日的任务完成了。
艾历克斯（捧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你说完开始然后就一直在偷懒了吧……”艾莉丝吐槽。
“嘛……”艾历克斯挠挠头，“为了留点体力陪你逛街。”
“诶，这，这样吗，是为了我才……才怪啊——你以为我会这么反应吗？我现在根本不是可以试衣服的状态好吧！”艾莉丝气道，“少拿我当借口！”
“唉……”艾历克斯重重地叹了口气。
真不可爱啊……现在的孩子，明明以前用这种借口偷懒的话马上就会原谅的。说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哥哥”也不叫了来着……真是让人不禁感叹岁月的残忍。
艾历克斯：“差一两码的话到时候‘改变’一下就行了吧……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突然住了嘴，只因艾莉丝凑近了脸庞，小脸上满是认真与固执。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艾历克斯识趣地道歉。
“所以？”艾莉丝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来商业区真正的目的是？——这里离城主府有点近，真是令人不快。”
“不凋商会的会馆。”艾历克斯老实交待，“有个人物打算调查一下。”
“谁？”
“约伯。”艾历克斯沉思了一下，“他跟师父的关系，有点令人在意。而且他在抽签的时候作弊了……为了跟某人分到同一组。”
“跟约伯同一组的……”艾莉丝回忆着抽签结果，“难道是伊丝特？”
“想不出其他人选。”
“难道他知道伊丝特的身份？他是……圣盟那边的人吗？”
“有这个可能，总之先给师父发一份电报，问一下有关他在团时期的情报……”艾历克斯垂下眼角，“还有狼头上那个裂痕的事情。”
“……不要一冲动直接就把人弄死哦，这次任务感觉蛮需要他的。”艾莉丝缩了缩肩膀。
“不会的。”艾历克斯结束了对话，提起劣质剑走向不凋商会的会馆。
从会馆接待室出来的时候，艾历克斯遇到了一名看起来正在歇斯底里中的金发女孩。
“E——————————”
女孩高举着一张门票像是在召唤奇迹一样用力刮开上面的炼金涂层。
涂层被刮开一半，露出字母“E”的全貌。
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女孩的气息变得粗重了几分，颤抖的手继续刮开剩余的部分。
“……………………”
涂层下一片空白，门票的最下行只有一枚孤零零的“E”字。
女孩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颓丧地跪坐在地上。全身的颜色都像是减淡了几分。
“艾历克斯，这是在干什么啊？”艾莉丝躲在艾历克斯身后小声问。
艾历克斯简单明了地解释道：“抽赏，一种智商税。”
末了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好孩子不要学。”
“啊……简单来说就是用极高的风险与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来追求虚无缥缈高回报吗？”艾莉丝很快就理解了抽赏的本质，“了解。”
那名女孩似乎开始回过魂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极强大的怨念。奶白的小脸开始变得越来越黑（各种意义）。
“杀了那个伪娘杀了那个伪娘杀了那个伪娘杀了那个伪娘杀了那个伪娘……”
感觉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危险的艾历克斯带着艾莉丝迅速地离开了会馆二层。
“呼……话说抽赏失败的人都是那副模样吗……”艾莉丝抚着胸口微微喘气。
“不错……要以此为鉴啊。”艾历克斯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沉船的人就是这样的。”
此时在会馆附近突然有人呼唤道：“啊——艾历克斯、艾莉丝！”
艾莉丝浑身一个激灵，向着来人的方向看去。
戴着大墨镜大口罩毛毡帽大氅衣的银发少女挥着手向两人跑来。
“艾历克斯哥哥好！嗯……还有艾莉丝妹妹也好！”
“声音太大了啊！我们这次是秘密行动你知不知道！”艾莉丝在唇前比着食指急道，“别喊真名！”
“嗯？”银发少女愣愣地一歪头，像是没听见。
艾历克斯飞速地确认了一下周围的行人，一把夹住了少女的脖子，硬是将她拖向了无人处。
“艾历克斯哥——不要开玩笑啦！”
“所以说了不要把名字喊出来啊——还有不要叫他哥哥！”
艾莉丝拼命喊着，奈何少女浑然不觉。
艾历克斯抓起毛毡帽，伸出手刀在少女耳朵上各来了一记。
“疼疼疼……呜……”
两枚耳塞滚落到地面上，闪烁着奇异的炼金光辉。
艾莉丝：“……居然带了耳塞的吗……不对你个狼人为啥要带耳塞啊……”
“唔……艾历哥哥说：‘你一个人容易被骗，随便谁说几句就能把你拐走。’——所以一句也不听就可以了不是吗！”
狼人少女墨镜下的眼睛闪闪发光。
“——顺便一提为了方便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交流，我专门学了人类的手语！”
“那个墨镜跟口罩……”
“艾历哥哥说：‘这是明星上街的标配……’”
“……”
感觉需要吐槽的地方太多，还是放弃吧。放弃着放弃着就习惯了。
“行了。”艾历克斯放开了狼少女，“你为什么会在这？不是后我们几天才出发的吗？——还有不要叫哥哥了，露娜师姐。”
“嗯？可我就是准时出发的啊……”狼少女苦恼道。
“……建议某人在向露娜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先问问自己在路上拖了多久。”艾莉丝吊着眼角不善道。
由于贪睡偷懒造成的火车误点，凑凑起来大概也有几十个小时了吧，至于把自己的懒癌也计算在计划内提前出发的行为，到底是心思缜密还是无药可医，实在不好评价。
“……咳。”艾历克斯微微一咳表示尴尬，“好吧……那露娜你来商业区是为了什么？”
“唔……”露娜低下头，耳朵也耷拉下来，“我问旅店老板怎么进去歌剧院，他说要买到门票……不过幸好我来得及，正好买到了最后一张票呢——虽然后来跟别人又换了一张！”
露娜扬起了手上的门票，笑出了两个酒窝，向两人解释了来龙去脉。
艾历克斯沉默了一会，讷讷道：“……你是受邀参演的啊……用邀请函就能进去了……”
“诶诶诶——”
“不如说用普通的票也上不了舞台吧。”艾莉丝补刀，“不能上舞台的话，就算进去了也没有意义啊。”
“邀请函、邀请函——”露娜开始急急忙忙地在大包里翻找。
“……”艾历克斯默默地看着狼人少女手忙脚乱的样子。
“找，找不到！怎么回事……我我我是弄丢了吗……艾历克斯哥，我该怎么办……”露娜泪眼汪汪地抬起头问道。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忘掉。”艾历克斯冷静地从风衣下抽出一封装帧精美的信函，“所以就帮你带在身上了。——还有艾历克斯哥也不要叫。”
艾莉丝:“……”
露娜像只扑向飞盘的小狗一样雀跃起来，接下了艾历克斯手中的邀请函:“太谢谢啦！艾历克斯一直都这么聪明呢！”
“没什么，我跟艾莉丝先走了，记得保管好。”
“好的！”露娜啪地敬礼，挺了挺饱满的胸脯，“——就是睡觉也会好好‘夹’在身上的！”
“啧——”艾莉丝一咬指甲，却被艾历克斯匆匆带离了现场。
“对了对了——要记得来听我的演出哦！”露娜在两人身后挥手道。
……
两人离远之后。
“还真能说啊，明明是懒得理行李结果顺手就塞进来了……”艾莉丝无语道。
“没关系，露娜她是笨蛋。”
“唉……”艾莉丝苦恼地掂了掂胸前半两，“营养的流向，能控制就好了。”
“你那也不是营养的问题……”
“那就是一辈子的问题了啊……”艾莉丝甚是伤感。
虽然养艾莉丝一辈子也没问题，但艾莉丝的苦恼似乎并不在于物质生活，因此艾历克斯识趣地引开了话题：“接下来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艾莉丝似乎已经没有了多少逛街的兴致，“在街上随便走走吧，或者回去中央广场看一下设置情况？没什么事就直接回旅馆了。”
“行。”艾历克斯点点头。
“不过说起来的话……戴了耳塞就听不到我说话了吗？”艾莉丝摸了摸喉咙，“没有震动……按理来说不是靠声波来传递的吧。”
“……”艾历克斯不说话。
自从七年之前，他一度失去艾莉丝，却又重新与她相遇以来，艾莉丝的存在状态就一直是一个谜。关于她的一切还有太多未知。
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再也不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再也无法拥她入怀。
但如果这次的计划成功的话，或多或少，都能让艾莉丝向着人类更近一步吧。
艾历克斯默默握拳，迈向中心广场的脚步更坚定了几分。
中央广场，花坛附近。
艾历克斯从花丛中直起身子，擦了一把汗，将通讯器夹在肩膀上回复道：
“All clear，确认无虞。”
“收到……突然发通讯过来还以为有什么事，你这懒癌居然还有主动检查的时候啊。”佣兵B回答道。
艾历克斯：“……”
“再见啦，下次记得要把这干劲好好放进任务里面！”
佣兵B结束了通讯。
艾历克斯转向广场干道，不远处，艾莉丝正抱膝蹲在一辆婴儿车前逗弄车里的婴儿。
“RUAAA——”艾莉丝扮起了滑稽的鬼脸。
“哈哈哈，哈哈哈！”婴儿车里初生的孩子摇晃着短短的手脚，乐不可支地笑着。
“这孩子……真是的。”婴儿车边上的母亲从车中抱起了孩子，婴儿冲着艾莉丝的方向一阵挣扎大哭。
艾莉丝冲他轻轻一笑，又扮了个鬼脸，婴儿再次破涕为笑。
母亲将孩子抱在在怀中轻轻摇着：“遇到什么事情了？又是哭又是笑的？现在又这么高兴。”
母亲宠溺地刮了刮婴儿的鼻尖，亲昵地凑近了孩子的小脸，在他额头轻吻。
艾莉丝抱着膝盖歪着脑袋，侧脸贴在膝上，一侧的马尾垫在膝盖与脸颊之间，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母子，目光轻柔，带着淡淡羡意。
天色已经不早，母亲将孩子放回了婴儿车，在他身上盖好被子，推着车缓缓走远。
艾历克斯这才走到了妹妹身旁。
“来得这么慢，检查要这么久吗？”艾莉丝拍拍裙子站起了身。
我来的话可能会吓跑那母子俩——这种自虐一样的话肯定是说不出的。
想让你多看一会——这种实话说出来也总觉得别扭。
“嗯。”
——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的回应。只要发一个音节，超方便。
“真是的——算啦，回家回家！”艾莉丝打挺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有追究艾历克斯的龟速。
“好。”
两人正要离开中央广场，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呼唤——
“请，请等一下！”
艾历克斯转身看向来人。
来客是一名姿容美丽的少女，尖长的耳朵昭示着她精灵的身份。身上虽然穿着常见的便服，衣缝处的针脚与考究的搭配却暴露出她不凡的出身。
尤其是她在精灵族中也堪称绝艳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嘛，不过还是我家艾莉丝更可爱……
尽管性格跟气质都很糟糕，但靠着跟艾莉丝一脉相承的容貌，艾历克斯自问还是有过不少被陌生美少女求（da）助（shan）的经验的，想来这次也是类似的情况，那么就一如既往地——
随便敷衍一下再找点借口推脱掉吧。毕竟来自陌生美少女的求助正可谓是世界第二麻烦事。
这么想着，艾历克斯开始思考起脱身的借口，顺便扶着脖子随口问道：“请问有事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但是——”少女突然窘迫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躲避着艾历克斯的视线。
“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艾历克斯尽可能地让语气和蔼道。看起来这次连借口都不用。
“不好意思但是——”少女拽着衣角，低下脸喊道，“——我不是找你！！”
“…………”
艾历克斯僵立当场，木讷的扑克脸看起来更加僵硬了几分。
“噗！”
艾莉丝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
“虽然目睹你被搭讪135次之后拒绝134次……不过这种自作多情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诶！”
“呃……小妹妹你跟这位先生是一起的吗……不好意思。”
“哇……还向你道歉了，感觉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艾莉丝想戳戳艾历克斯的腰，却被艾历克斯刻意躲过。
艾历克斯已经听出了来人话语中的“异常”，他单手护在艾莉丝身前，冷然道：
“……请问，你找谁。”
少女怯生生地向着错愕间的艾莉丝一指。
“我，我找……找这位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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